图森在中国，还有未来

雷刚 发自 副驾寺

智能车参考|公众号AI4Auto

图森未来还有未来吗？

联合创始人侯晓迪出走后，关于全球无人车第一股的命运和前景，变得更加扑朔迷离。

但准确来说，图森无人车的未来问题，从一开始就分出了两条路，两个平行宇宙，而现在几乎可以确定：

图森无人车如果还有未来，那只能在中国。

图森未来的钢丝绳和平行宇宙

从没有任何一个时代的技术创业，像图森未来这样具有时代局势的代表性。

自从图森未来驶上无人卡车之路，几乎就走在太平洋两岸的钢丝绳上，也分出了两个宇宙，这两个宇宙比之前外界想象的还更加平行：

一个在美国，以侯晓迪为帅，他是图森未来创始CTO。

一个在中国，以郝佳男和王乃岩为将，他们一个是创业时的COO，一个是创业时的首席科学家，一个负责工程，一个负责算法。

从很早开始，图森其实就同步开发了两套自动驾驶算法和工程——不是出于赛马，而是现实原因。

起初完全是地缘因素，跨隔大洋，两地的政策法规进展还不同，面对的落地环境也有差异。

后来则是疫情断航，以及最重要的国际形势。

在最新接受新浪的访谈中，图森方面也首次对外明确，早在2020年便开始了技术自研和团队隔离，都相对独立。

联合创始人郝佳男给出解释：在未上市之前，由于2020年疫情暴发导致中美两地间沟通减少，加之中美两地道路路况以及政策法规不同，这直接导致了两支队伍的自动驾驶工程落地时采取的方案和技术能力也开始不同。2021年底，由于美国政府CFIUS监管要求图森未来中美两国间的技术沟通减少，从那时起，图森中国的所有技术便开始完全独立自研。

而智能车参考了解到的是，图森未来原本的两套算法团队，美国由侯晓迪带领，中国则王乃岩牵头，但由于国内在工程落地上与产业链走得更近，逐渐展现出工程上的领先。

最具的案例，体现在大众集团的合作上。

图森未来官宣过于大众集团旗下卡车方面的合作，但后来这种合作不了了之，核心原因是大众发现图森提供的软件系统，跟美国展示的有不同。据说当时服务大众的团队，都是图森中国过去的，既因为更熟悉中国开发的软件和算法，也因为美国的监管和干涉，无法使用图森美国开发的技术软件。

听起来荒诞，却真实反映了时代进程中的图森，以及被割裂得如此严重。

但这种割裂，也不全是坏事。

塞翁失马，这种相对的独立性，让图森未来在破局的进程中，有了更现实的选择——

图森中国和图森美国，完全分割，完全拆开，各自独立发展。

其中最核心的问题是业务资产保值和团队出路。

第一次尝试中，陈默卸任图森各项职务，侯晓迪成为了董事长、CEO、总裁和CTO，然后传出了图森寻求亚太业务出售的传闻，并且吉利发起了收购要约。

这次尝试中，核心路径是优先保住上市公司身份，完全成为一家美国注册、美国办公、美国和欧洲开展业务，以及美国上市的公司。

但随着侯晓迪在“MBA董事会”逼宫中被罢免，以及L4自动驾驶在全球范围内的遇冷，资本市场日益冷淡……新的尝试随着陈默回归，摆到了台前。

第二次尝试中，陈默加侯晓迪以大股东超级投票权，解散了董事会，并且完成了重组，请回了上一次被侯晓迪罢免的财务背景的总裁吕程。

而这次尝试，给出了截然不同的思路——

寻求卖掉图森美国业务。

怎么卖？转型L2辅助驾驶来卖。

在侯晓迪被图森现任管理层8-K公告激怒后，他公开了自己离职的原因，其中最惊人的一项便是现任管理层希望转型做L2辅助驾驶。

L2和L4都是自动驾驶技术，但图森未来从创业开始，就明确了只有L4级自动驾驶技术，才能真正在卡车货运中“算得过来账”。

所以侯晓迪的爆料，也让外界对图森的战略转型非常意外。

但在最新表态中，图森未来并未发生根本性战略转移，依然瞄准L4级自动驾驶，通过自动驾驶物流卡车车队实现降本增效。其中有作为供应商供应降维后的高阶辅助驾驶技术，也主要是与英伟达合作打造域控制器。

有人向智能车参考提供了一种说法，能解释侯晓迪公开信与图森中国管理层所言的矛盾之处。

“图森未来没有变化，但图森未来的美国业务从L4转型搞L2。”

这种策略，结合图森未来寻求出售美国业务的新尝试，也就变得合理。

既然L4级自动驾驶、完全无人驾驶已经在全球遇冷，资本市场不再感兴趣，连上市公司同行Embark都倒闭了，坚持L4的图森未来，能在美国卖给谁？

或许转型做L2，然后利用技术降维作出成绩，可能会得到亟需上车的大车厂、大供应链公司青睐。

如果图森美国业务能卖个好价钱，确实是多赢之举。

第一，整个图森未来资金得到了回笼。市值也好，收购后折现也好，资产有了保障。

第二，图森中国业务能有更大发展，彻底没了地缘包袱和影响，还获得了现金资本，加之陈默造车公司如果合二为一，不就是一个“卡车界特斯拉”？

第三，图森美国业务有了出路和着落。之前也说了，图森美国强于算法弱于工程，当软件公司变卖，美国员工可以继续在大厂发展。

这种多赢之举中，最大的变量是一个人，他是图森美国业务的灵魂，也是图森美国业务出售中皇冠上的明珠，但他可能并不想去大厂当一个“打工人”。

这个人就是侯晓迪。

陈默和侯晓迪

陈默和侯晓迪，图森未来的最大股东，在风和日丽的岁月，他们一个是董事长、CEO，一个是CTO，一个坐镇国内，一个负责美国。

陈默和侯晓迪，都在北京长大，却是两个完全不同世界里的人。

陈默据说从幼儿园开始就是快乐教育，至今很少人知道他成长履历，甚至不知道他是否上过大学。

陈默在图森未来之前的对外亮相中，更多的时候会以“生意人”自居，即便做过成功的游戏创业，但他并不为这段经历自豪——至少在图森，豪华履历和精英云集之中，陈默还给人一种“自卑”印象，虽然也有人说陈默只是玩世不恭、混不吝。

侯晓迪则不一样，侯晓迪出生于石家庄，2岁到了北京，然后就开启了开挂一般的少年天才人生。

他中学时代就读于人大附中，而且是实验班，他很早就因为“鼓捣电脑”出名，一度黑掉了整个学校的网络，后来还以“校园黑客”被作书立传，成为人大附中因材施教的杰出案例。

侯晓迪大学去了上海交大计算机系，中间还因为身体原因休学过一年，但大三时期就以本科生身份在AI视觉顶会CVPR上发表了论文——更拍案的是这篇论文只有5行代码，是整个CVPR史上最短代码，并且一经发表就成为高引研究，奠定了侯晓迪在AI科学家中的江湖地位。

另外，更多“圈外人”认识侯晓迪，则是因为他在大学时代写下的《上海交大自救指南》，至今被包括交大在内的诸多中国大学生奉为经典，不少后知后觉看过的，还留下“读本科时看见就好了”的慨叹。

后来侯晓迪留学加州理工，博士论文又有霍金弟子、AI视觉大牛 Alan Yuille指导，在2015年获得加州理工博士学位，并且开启了创业新生活。

陈默和侯晓迪如何相识，之前没公开讲过故事。

据说陈默起初只是侯晓迪、王乃岩和郝佳男他们上一家公司的商务VP。

侯晓迪最开始创业，把计算机视觉技术用在了广告系统上，后来有了新浪的投资，应用在了微博中，最后因为这个业务天花板有限，完成交付后，只能选择开辟新业务，于是才有了图森未来。

在图森未来的进程中，陈默就成了侯晓迪、王乃岩、郝佳男和黄泽铧一帮技术天才的CEO。

其中陈默、王乃岩和郝佳男在中国，侯晓迪和黄泽铧base美国。

侯晓迪以技术服人，但也有天才的严苛和性格，他的个性就是一本打开的（天）书，直白直接，少于人情世故。

陈默则不一样，他也真诚，但身上散发着混不吝的气质，他能跟任何人打交道，特别是搞得定资本，据说新浪最早的投资和后续的一路保驾护航，陈默的居功至伟。

以及值得注意的是，陈默之前离开图森开启新创业造车后，主要投资人中，据说也有新浪。

而且陈默其人，因为不是技术出身，给了中国技术团队最大的信任和授权——郝佳男和王乃岩这次站在陈默这边，多少有这方面原因。

实际上，陈默和侯晓迪在图森未来上市之前，以及遭遇美国刁难之前，也始终系在一根绳上。

直到美国监管和施压中“图森危机”的到来，以及吕程的加盟。

吕程，1500万美元天价年薪

吕程也是高材生。

本科学于弗吉尼亚大学，拥有计算机和经济学的双学士学位，后来在全球知名的哈弗大学商学院念了MBA，一度任职于花旗银行，也自己创办过基金。

但吕程和侯晓迪们不是一路的技术高材生。

吕程更偏向于“资本”，他更懂得一家公司如何职业化发展，如何能在资本市场上更吸引人。本质上，他和陈默是资本方向上的同路人。

吕程是图森未来上市进程开启后，陈默找来的，他先是CFO，后来又兼任了总裁，最后还在上市之际成为了CEO。

当时外界的看法是他更适合对外，有国际化视野，懂欧美的法律、资本运作和上市公司日常管理。

既然是职业经理人，考虑的就是如何才能在财务报表和整体增长曲线中，给出最优解。

但图森未来虽然已经成功上市，所处的L4级自动驾驶赛道，也还远远谈不上成熟，更别说成熟化管理。

这种特殊性，为吕程第一次被侯晓迪请出图森埋下了伏笔。

只是没想到，随着侯晓迪需要重返图森，陈默带着吕程又回来了，而这一次走的人，换成了侯晓迪。

侯晓迪在公开信中说，他拒绝同意给CEO匹配天价年薪。

我们之前也介绍过，这个“天价”被爆料是1500万美元，比图森未来一年的营收还多。

但很快也有人为吕程的这份天价年薪辩护。

这种辩护的说法是，图森未来现在最重要的是保住已有资产，或者说能够实现资产变现，如果未来一年能够回流2亿美元，那付给能够做这件事的人1500万美元，并无过分。

毕竟还需要考虑到，现在的图森处境，用股权的方法，可能也无法令人信服的兑现。

而CEO吕程要做的，最核心的就是帮助图森未来美国业务，卖个好价钱。

图森未来美国要卖，做L2比L4更值钱，于是就有了侯晓迪所说的转型。

但卖图森未来美国，某种意义上就是卖侯晓迪，即便看起来给侯晓迪了一个出路，但侯晓迪又岂能是那种“缺出路”的人？

侯晓迪自然不会同意自己创业的公司，最后放弃理想，卖与大厂，然后自己有个班上。

陈默和吕程应该也知道，侯晓迪不会甘于如此，而且一旦侯晓迪知道，他即便阻止不了，也会带着一帮共同打拼的核心出走创业。

那图森美国就不好卖了吧？

据说图森美国为标的的这次新尝试，一直瞒着侯晓迪，很多图森高层也不知道，但最终侯晓迪还是知道了。

于是侯晓迪先发制人，主动辞职，选择离开。

图森未来的未来在中国

侯晓迪离开后，外界都在观察图森后续。

但图森的后续，就是美国团队有人追随侯晓迪继续创业，中国团队则稳定得不像联合创始人走了。

站出来表达这种稳定的不是陈默和吕程，而是郝佳男和王乃岩。

郝佳男现在是图森中国CEO。

王乃岩则是图森中国CTO。

在新浪科技的文章中，郝佳男和王乃岩表达了这样三点：

第一，美国CFIUS调查和侯晓迪离职，对中国业务无本质影响。

第二，图森未来的中国、美国两支团队，在此之前已经完全相互独立，从技术、落地、管理和业务，仅仅是预算上会统一报董事会，而中国团队近半年没有过总监级别以上的人员或技术骨干离开。

第三，图森中国依然会坚持L4，但可以作为供应商向OEM、Tire1等厂商提供L2、L3等级别的自动驾驶能力，比如供应基于SoC芯片的域控制器。

郝佳男和王乃岩的表态，不光是宣示了图森依然未来可期——至少在中国是这样，也表达了他们这一次站在了陈默这一边。

对于图森未来来说，起初最重要的就是这几个人。

当然，还有黄泽铧。

但黄泽铧在去年就离职单飞，独立创业去了。

他的离开令人意外，而且原因有些黑色幽默。

黄泽铧离开的时候，江湖传闻，“他跟陈默大吵了一架，然后愤然出走。”

但外界意外之处在于陈默的性格，之前不太像能跟技术大牛吵架的人。

后来有人说，当时图森开始谋划硬件工程方面的业务——王乃岩今日所说的基于SoC芯片的域控制器，而黄泽铧是负责工程方面的副总裁，黄泽铧认为不太可行，提出反对，并以辞职作为要挟。

但图森中国这边，郝佳男为代表的工程大牛，其实早就想做了，于是陈默就罕见硬气十足地让联合创始人黄泽铧辞了职。

黑色幽默的是，后来图森确实打算搞域控制器，但又觉得基于Orin意义不大，做就基于英伟达下一代Atlan芯片和Thor芯片。

然而如果是Atlan芯片，即便图森和英伟达有情谊，至少也要到2024、2025才能有货。于是图森未来的域控制器业务，一度搁浅——也有说法是因为图森中国业务面临出售。

于是黄泽铧的辞职，一度显得毫无意义。

不过也还有另一种说法，其实图森未来已经搞出了域控制器，只不过第一代基于的是Orin。

所以无论从哪个维度来看，图森确实还有未来，但可能仅限于中国。